咯嘣一声,就像某根束缚突然断成两截,毕晶忽然觉得脑子里一阵清明,定了定神,脸上露出狗腿一般的笑容:“啊,刚才有点头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有啥吩咐?”
这态度和平常区别也不大,但热情却似乎犹有过之,王胖子多少有点不习惯,伴着的脸松了一松,道:“文化局明天有个推介活动,你去参加一下,这个活动非常重要,记得上午九点,不要迟到。”
毕晶心里暗骂,重要个屁!谁不知道文化口是个边缘部门,文化部还能审查个片子啥的,你个市文化局能有啥正经事,最多不过做做官面文章,吹吹自己建设社会主义文化的政绩罢了,能有几个人看?一定是没人肯去才想到老子的,还特么摆出一副照顾老子的脸色来。脸上却越发热情,双手接过王胖子递过来的会议通知,嘴上连连道:“我办事您还不放心?绝对耽误不了事儿!您也是的,有事儿打个电话吩咐一声不就得了,还从办公室跑过来……”
王胖子对毕晶的态度越发满意起来,脸上做足了威严又和蔼的表情,拉着长音“嗯”了一声道:“这才是干工作的态度嘛,好好干,年轻人嘛,就是要多跑多写,才有前途嘛!”背着手,施施然去了。
看着王胖子的背影,毕晶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越来越冷:王军涛啊王军涛,你要有一天倒了霉,就是你这倒霉亲戚害的!随即暗暗夸了自己一句,这脸上笑嘻嘻心里麻麻批,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功夫,可是越来越深厚了,在这么下去,距离人格分裂的至高境界,怕是要越来越近了……
拿眼在屋里扫了一眼,果然发现有几个家伙长在偷笑,也不理他们,坐回座位,脸上笑容逐渐收敛。
既然决定了要干,那究竟该么干呢?毕晶靠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朝天,眼睛微微闭上,身体一摇一摇地,压得电脑椅咯吱咯吱响着,心里转着念头。
太祖说过,路线决定之后,干部就是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说执行这个路线的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什么都缺,没钱,没好工作,甚至没前途,可是就是人不缺,萧峰殷素素小龙女,再加上一个黑涩会出身的腹黑才女凌霜华,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随便哪一个出来,也够姓王的喝一壶的。关键问题是,这些人究竟该怎么用,或者说,让他们干点什么活呢?
这个事儿,还是得从头捋一捋。
现在的情况是,姓王的王八蛋肯定是有问题的,那堆现金和珠宝就是铁证,关键是这东西现在已经到了自己手上,怎么能让人发现,或者证明,它其实是姓王的呢?
投案是不可能投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案,虽然拘留所里人说话都很好听。那么找个机会给他放回去?也不行。如果姓王的已经发现家里失窃,这时候放回去显然就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这王八蛋立刻就会把东西转移走。就算他还没发现,但根据某些心理学上的说法,他在家里囤了这么多现金和珠宝,说明他不是胆小怕事就是爱财如命没事儿喜欢数钱玩儿,今天早上没发现,说不定晚上下班回家,睡觉之前也会数一遍,要放也得在这之前放。可这青天白日的,报社新家属楼人多眼杂,让殷素素在晚上睡觉之前放回去,难度太高,也太容易被人发现——毕竟殷素素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换个司空摘星啊什么的也许还简单点。
那么,就像刚才脑子里某个小人说的那样,干脆放丫办公室?如果办案人员,能从这孙子办公室搜出这东西来,那时候姓王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嗯,这是个办法,就是办公楼楼道里有监控,这事儿还需要和萧峰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但这些事儿他其实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人来查这孙子。就算他家里跟《人民的名义》里头侯勇一样,家里藏了一屋子钱,办公室藏了一柜子珠宝,那也得有人查上门去才能暴露啊!
自己写举报信?就算是豁出去鱼死网破实名举报吧,那也得有凭有据的啊,总不能你就写一个,“我怀疑这孙子办公室里藏着不少好东西呢,你们快来查”吧?你总得写得有鼻子有眼,比如哪天哪天,这孙子收了谁谁谁多少钱,哪天哪天,这孙子又收了谁几块金条吧?可是这东西自己上哪儿编去啊?
一想到这儿,毕晶就不得不佩服,不管为人怎么样,不管他是贪还是不贪吧,这姓王的伪装的可真够好的,平时在单位对同事对属下都和和气气的,工作上看上去勤勤恳恳,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业余时间说话办事儿也都小心得不得了,自己跟踪他那么长时间,愣是什么真凭实据都没拿到,你总不能直说哪天哪天见着这孙子和那个企业家吃饭喝茶去了吧?
毕晶有点烦恼,心说这孙子干这么多坏事,难道就真没点蛛丝马迹的?除了那个万安食品,他还有点别的事儿没有?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身体摇晃的越来越急,屁股底下的电脑椅咯吱咯吱响得越来越快。一道阳光,从东南面照进来,射在毕晶脸上,毕晶猛然睁开眼,心里骂了一句,妈的,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这阳面鬼办公室最边上的位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当初还不是看老子好欺负才给安排到这儿的?
但心里刚刚骂了一句,毕晶的身体就像被试了定身法,猛然呆住再也不摇了,电脑椅的吱吱声戛然而止。
眼光耀眼,对面,是一座高大的商务大厦,天蓝的玻璃幕墙亮得耀眼,上面清清楚楚映照出报业大厦的影子,高大方正,气派非凡。
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