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男子却是没有出声。他遥遥看着妇女,转过身,长袍带起一阵风。他走出巷子口停顿了一会儿,又翩然转过身。
风兀自停了,男子的长发及至腰际,他回头重新看向那妇女。他虽是少年的模样,却平白多了几分历尽千帆后的沉稳。
往事接踵而至,季泽羽摇头拒绝道:“道谢便不用了,我无名无派,散修一个。”
说完便转身拐出了巷子口,整个长巷只剩下竹林婆娑的树影,落叶随着微风远去。
黄昏悄然过隙,春风吹过百姓家,杉树枝头的芽簇娇嫩,映得天光闪闪发亮。
双华门的庭院里,桃花开得旺盛,柳偲独自一人坐在石碑面前。她身着薄如蝉翼般的罗裙,宫绦之上点缀着小巧的银铃,只要微微一动,银铃便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光线错落间,立在她面前的石碑却是一座无字碑,无名无姓不只是何人。只有一面银覆面放在碑前,落叶翩然而下落在银面旁,平白透出几分凄婉。
春光潋滟,庭院深深浅浅,柳偲慢慢站起身,对着无字碑兀自唱起曲儿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词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婉转,还是那首《游园惊梦》。你方唱罢我登场,轰轰烈烈,不留余地。
柳偲一边唱,一边舞动着。桃花零落,红尘残碎,她白玉般的手轻轻捻起一瓣落花。唱到最后,柳偲似是力竭,她缓缓停了,兀自对着无字碑站了良久,最后将身子轻轻倚靠在石碑之上,不知何时,泪水早已席卷整个脸庞。
她好似回到了最初在常芳阁与鹤生的初见,他一身黑衣坐在暗处,极具神秘又极具虚幻。只道是一眼,就住进了柳偲的心里。
第一眼就记住的人,很难遗忘,不可挽回。
视线模糊了,天色蓦然阴沉。原本暮色四合的天空,此时却是山雨欲来。
永宁村的几个小孩玩耍回来,携了些许初春的寒意,秦三娘将放在檐下的粮食全部收了起来,拿起手里几个苞米对着远远跑过来的小娃儿说:“去,把这几个送去给后山那两个小哥哥。”
小娃儿闻言恋恋不舍地朝着身旁的伙伴们告了别,拿着手里的苞米直直往着后山而去。后山的两个大哥哥是一年前才搬来宁永村的,一个白衣曳地,一个黑衣长袍,端的是仙风道骨,卓尔不凡。
秦三娘特意收出一个僻静地方给两个住了下来,一住便是一年,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后山的竹林深处俨然立着一座竹舍。烟囱里涌出犹如涓涓细流的炊烟,温馨又柔情地抚摸着逐渐暗沉的天色。
一位白衣男子从竹舍里走出来,将今晚要吃的青菜全部放进水盆里,刚准备把手伸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去,就看见伏翎一身黑衣背对着烛光走了出来,他将腿前的长袍扎进腰间的束带里,轻声道:“师尊给我来洗吧,夜深露重,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