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有一小村落,名叫栗村,顾名思义,便是一处盛产炒栗的村落。此处是人世间最接近中修界的地界,因此栗村人才济济,才杰辈出。
此时湖边坐着一老一少浣洗衣裳,冷得刺骨的湖水将小儿的手映得有几分泛红。小儿不经意之间望了一眼天际,随后突然就发出一阵惊呼。
他拍了拍身旁的耄耋之年,大着嗓门指着遥遥的天空,道:“爷爷,那是什么啊?”
他所指的地方,正是人界通往中修界的入口。枝梢山雾之间,天地静止,若是有人目力极好,便能够看见天际之上,两位衣袂翻飞的白衣男子。其中一个男子脸覆假面,手里抱着不省人事的另一位白衣男子,疾速掠过高低起伏的群山岩崖,衣袍在疾风之中发出烈烈的声响。
其中被抱着的白衣男子面若冠玉,如瓷器般易碎的面颊上全是苍白。他微微簇起眉,双拳紧紧捏着抵在另一人的胸膛,似乎是想要逃离。
而另一人毫无芥蒂地抱着他,见他神色似如冰泉般苍白,便空出一只手双指合十置于他的眉心,没过多久,怀中男子的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人穿过云层,一直延伸到凡夫俗子看不见的天际。
沈青临只觉得身体和灵识此时分别处在不同的空间里,他恍惚间能够感受到微风正在不断穿过自己的指缝之中,他正在被一个人抱着,他虽是想逃离,浑身却使不上任何劲。
不止如此,他的脑海还一阵混沌,他努力回想着刚刚在鬼界里发生的一切,将那副壁画和神秘人串联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是想清明,脑中越是混乱,隐隐地还伴随着剧痛,像是刺锤不断敲击着他的神经。
良久之后,他隐约地感受到眉心一阵暖,脑海里却是清明起来。他听见微风轻缓地在自己耳边拂过,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带着不断上升,可是他却是没有气力再去思索,一切都像是风吹雪散般消失了。
眼前皆是一片黑暗,他的思绪再次混乱,他梦见了之前在无间血池里不断下坠的伏翎的背影。血池腥气弥漫,入眼尽是鲜红,他看见伏翎在血池中下落,明明是刚刚才过去不久的事情,沈青临却觉得像是分隔了整个春秋,乃至整个四季。
而就在这个时候,伏翎的脸此刻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梦里的伏翎没有他所熟悉的温柔,而是满面血迹,比腥气十足的血池还要让人觉得可怖。沈青临想要惊呼、想要说话,言语却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画面再次旋转,沈青临似乎在梦中看见了自己的前世。人间陨落,横尸遍野,阴雨连绵。
他看见前世的伏翎战死在自己面前,一根锋利无比的长锵将他的胸膛整个刺穿,代表着楚敬门的旗帜随风摇摆着,他跪在群尸之中,面向楚敬门的方向。
他的鲜血顺着长锵流下来,和雨水混合着,渗透进泥泞地里。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全是斑驳的血迹,模样竟和上一个梦境连了起来。沈青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极为可怖,他无意识的呢喃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
就在他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被抱在怀里的姿势,变成了仰躺,他似乎置身于柔软的床榻之上。沈青临从梦中幽幽转醒,入眼的便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他睡在床榻上,稍一动弹,就感觉自己的头连至肩膀那一整片都是酸麻。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蹒跚着从床榻上下来,观察着周围。
此时的沈青临置身在一间类似于宫殿的房间里,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外似乎下着小雨,细密如银丝般的雨点轻纱一般笼罩在窗外,远处的宫殿若隐若现地伫立在雨幕里。
可是沈青临现在无暇观赏这幅画面,他脚步蹒跚地走在房间里。这里面应有尽有,淡淡地檀香萦绕在鼻尖,房间当中放着一张案台,上面摆满了不少墨宝,几张宣纸十分随意地摆在案台之上,有的字迹俊秀,有的却笔风豪放,杂乱不堪。
他看了几眼,将目光投向了桌案之后的墙壁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墙壁上雕着的,与他所见的无间地狱那房间里的壁画极为相似。只不过那面墙壁上刻画的,是古宁国的兴亡史,而这副壁画上画的,却仅仅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