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瞎子那个晚上没有挺得过去,在当夜十一点的时候,腿一蹬死了。
王瘸子在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便将袁瞎子抱到了偏殿的床上,然后把拆下来的门板重新安装了起来。
“吱呀。”他郑重其事的将大门给关了起来,又挂了锁。
袁瞎子说,等自己死了,就让王瘸子关了庙门,自己去睡一个小媳妇。但是,如今王瘸子关了庙门,却只想着报仇。
王瘸子点了一把火,将仙姑庙给烧了,袁瞎子没得了好活,也没得了好死,那死后就让他安安稳稳的守着仙姑庙吧。
准备下山的时候,王瘸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卷经书。经书跟传统意义上的古书不同,不是线装书,而是一份卷轴。
“老头子,这等害人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他将卷轴直接扔到了大火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是十月份的天气,天已经冷的厉害。王瘸子的腰上揣别着一把柴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南庙头公社方向而去。
王瘸子觉得自己就像是踏上山神庙的林冲,这天杀的世道,把他一步步的逼上绝路。
袁瞎子死了,他的这条命是袁瞎子给的,所以他必须要还回去,拿命去换命,拿那帮天杀的命,也是拿自己的命。
王瘸子下了山去,走了有一个半小时,他腿脚不好,再加上走夜路,只走的是浑身大汗,但他心里头有一股气,这股气让他忘了疲惫。
进了南庙头公社,他一瘸一拐的沿着沙土路向前,刚走了几步,他的脚下就顿住了,眼睛在一间齐整的房子面前停留了几秒钟。
“益民供销社”五个大字刷印在墙上,显得有些趾高气扬,就跟平常店里的售货员一个模样。
“咣当。”他一拳砸在了供销社大门的玻璃上,玻璃尖锐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拳背,但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伸手探了进去,将插销给拔了下来。
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也不看柜台上的糖果罐头之类的吃食,直接走到了柜台最后面的一个白色塑料桶那里。
拧开盖子,一股子酒气散发了出来。王瘸子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拿起一边的舀子,咕嘟咕嘟就是两大口。
王瘸子不好酒,但是他此刻突然很想喝酒。
或许是为了壮胆,或许是为了给袁瞎子送行。
一连喝了几大口,他还是不过瘾,又怕耽误了事儿,便拿一个装散白的壶子装了满满的酒水,拎起就走,走几步喝一口。
南庙头公社的房子都是砖瓦房,墙壁上被刷上了一层白石灰,还用笔写了一些大字报,类似于“坚决镇压反革命”、“伟人万岁”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