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山没怎么纠结,就答应了刘玉虎,他有太多为这个邀请心动的理由。

    当时的深圳刚成为经济特区,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大批想淘金的人潮涌向那里,发财机会比留在北京多得多。苗青山自然是渴望财富和地位的,这来源于alpha基因中的野心和竞争性,也来源于被继父欺压时寄人篱下的不安全感,他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出人头地,将那些胆敢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为此他可以隐忍,可以蛰伏,凶猛的野兽在进攻之前,有充足的耐心等待爆发时机。

    北京,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曾经有过的温馨童年,已随着父亲的离世如云消散,被痛苦的阴霾所覆盖。从暴力和漠视中幸存下来的,除了他这条命,还有继承于父亲的音乐品味,柴可夫斯基、门德尔松和帕格尼尼们的旋律仍时常在耳边回响。而他,应该如音乐一般自由,随心所欲飘向任何一片远方的乐土。

    不过,在这所有的理由之中,真正在一瞬间触动到苗青山的,是刘玉虎说那句话时看向他的眼神。

    不同于葛爷的市侩,刘玉虎有一种儒雅、沉稳的气质,更接近苗青山对一个成熟男性的想象。即便他只是beta,可从那双坚定又充满渴望的眼睛里,苗青山感受到,刘玉虎能带给自己的一定比葛爷更多。

    当时,苗青山还以为刘玉虎是慧眼识珠发现了他的潜能,想放到身边好好栽培。直到几年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那次交易中的“货物”之一,是刘玉虎与葛爷的合作谈判中的关键一环。

    蛰伏等待捕猎的野兽,并不只有他一个。

    谁也没想到,苗青山收到刘玉虎的邀请后,最纠结的却是张子文。

    张子文本已决心要追随苗青山,竭尽所能报答他的恩情。像棵长在大树旁的小树苗,拼命汲取阳光雨露,只想赶紧茁壮生长有一天也能成为身旁大树的庇护,可还没等自己成长起来,大树就要被移植去很遥远的地方。

    “哥,你能不去广东吗?我们练摊儿越来越顺了,能赚到钱的。”张子文听到苗青山的决定后,神情肉眼可见变得低迷,“是不是因为我没帮上多少忙?我会更努力的,哥,你别走……”

    苗青山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儿,伸出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张子文头顶正到他肩膀位置,摸着很顺手,“瞧你这出息,人得往高处走。子文,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这恩情就算你还清了吧,以后自个儿好好的啊。”

    张子文越听越难受,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牙齿咬着下唇使劲把眼泪憋回去,嘴唇都在发颤。

    苗青山看了觉得揪心,但也无能无力,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事儿给了结,刚转身要离开时,外套下摆被拽住了,只听见一个稚气却又坚决的声音响起,“哥,那我跟你走!”

    张子文红着眼,因为扬起头那双狗狗眼看起来更圆,也更惹人怜爱,明明强忍着没掉眼泪,可眼下那颗泪痣,又像是有颗泪珠挂在那儿摇摇欲坠。

    “我会说服我妈妈,反正也是她告诉我一定要知恩图报。这恩情没还完,还远远不够,哥,让我跟着你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苗青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不是张子文第一次让他惊讶,却是第一次觉得,该认真重新审视这个像小尾巴一样的“弟弟”,他不仅是当初那个狼狈哭着跑来求救的小孩儿,尚且稚嫩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藏着股强烈的坚韧的力量。

    “真的?”苗青山问。

    张子文毫不犹豫点头。

    “好吧。”苗青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