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特·赫恩伯爵并不愿意离开。这位海湾领主很清楚在高塔使者身边远比骑兵的护卫更安全可靠。“我必须留下,这里还有很多船长的家眷。”他振振有词地说,“你们也该在这里保护他们。学派巫师和十字骑士负责应对黑巫师和结社恶魔,他们彼此之间是老对手了,你们别去添乱。”
白之使才是恶魔的老对手,海伦心想,两名恶魔领主也早就撤退了。不过消息说出来也起不到作用:这些凡人压根就不清楚昨晚的战斗还有恶魔领主级别的敌人,一旦真相公之于众,他们只会因危机而恐惧,然后向诸神诚心祈祷感恩自己的大难不死。圣者大人认为这鬼地方很重要,不过其上承载的人民却不一定。我不了解伊士曼,但我了解凡人。
罗奈德不在乎他的借口:“这里可塞不下这么多人。趁着现在没人攻打街道,你最好还是带着你的部下和属臣一起离开。”
“我不担心灯塔镇的袭击者,雄狮阁下,但一直有个高环刺客在找我的麻烦。他的存在对整个骑士海湾的治安都是个极大威胁。”
“眼下海湾可不只是有‘威胁’。”
伯爵装作没听见。“我和他们一道离开,也不可能对局势有任何影响。是的,我擅长处理公文、制定律法和指挥军队,这些是我的职责所在。但对付满大街的黑巫师……这应该属于神秘领域的工作。你们既然接过了寂静学派的驻守权力,那灯塔镇的安危状况也有高塔的责任。”
雄狮此刻的表情似乎在后悔。海伦知道他在后悔什么,早知道他就让这位海湾伯爵被脑震荡多困扰一会儿了。或者干脆教城卫队将他们的领主抬走,让他在梦里发挥他的指挥才能,直到因手舞足蹈跌下马背去。
“伯爵大人。”海伦压抑住疲劳,“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你以为灯塔镇的危险是谁带来的?伊士曼擅自放任学派巫师的使节在境内四处游荡,这就是后果。黑巫师向来是学派巫师的敌人,你们在接受寂静学派的帮助时,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而我们来伊士曼处理事务,没有要求过你们的帮助不说,还要反过来为自己的属国收拾烂摊子。从哪种角度来看,这都算不上理所应当吧?”
“恶魔结社……”
“……已经撤离了小镇。这是我和白之使亲眼所见。很遗憾没能留下一个恶魔领主的脑袋让你瞧瞧,但这并不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海伦意有所指地说。
显而易见,这些针对借口的反驳动摇不了领主大人寻求保护的意志。他正在搜肠刮肚,以保证留在公寓。“白之使大人承诺过要保护我的安全。”
我们无从得知这话的真假,海伦心想,白之使又不在这里。但这次雄狮率先开口:“我们没忘。”他怒气勃发,“但这里装不下更多人了,除非你们随队有扩建屋舍的元素使。伯爵大人,既然你希望留在这里,那最好相信高塔不会让随便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取走你的项上人头。”
“噢,当然。我一直信任克洛伊的使者大人们。”伯爵挥挥手,掩饰自己的言不由衷。“我很乐意让这些骑兵干点有意义的事,比如支援教会的十字骑士或救助受伤的巫师。”
骑兵们来去匆匆,马蹄声在窗外作响。遥远的街道仍传来交战的呼喝和魔法的爆炸声,脆弱的建筑隆隆倒塌。海伦可以看到教堂火光冲天,巍峨的钟楼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太阳只出现了一会儿,绵绵阴雨就紧随其后。
黑巫师们在雨中发起了最后一次进攻。女巫没选择正面战斗,她要求雄狮罗奈德留在屋顶,以防他的魔法摧毁竖琴座的巫术。海伦之前从未跟白之使一起打过仗,但她早在成为空境前就见识过罗奈德的力量了。狮人作为联盟的重要成员,在基础素质上就与人类有着难以飞越的巨大差异。虽然神秘对他们一视同仁,但这种差异仍在职业的倾向上得以体现。
当然,有时候神秘度足以弥补一切缺陷。
这次袭击以遍地尸体收场。黑巫师们就地取材,操纵凡人和冒险者,甚至是教会修士攻打长街。女巫总觉得他们比起学派巫师更偏好十字骑士。在门外横尸的傀儡中,有一半都是神职骑士和苦修士,这多半是恶魔的报复。还有凡人。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得到了雄狮的提醒后,海伦都没有手下留情。我救不了他们,她告诉自己,这些人也不是南娜。她确实对那个凡人女孩抱有愧疚,并以自己的方式作出了补偿……只是罗奈德永远不会这么做。
在经历过铁龙港的战斗后,海伦发觉自己的相关巫术变得更加如臂指使,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参战的黑巫师鲜有逃脱。战火平息后,更多人来到黑鲸公寓拜访。他们的目的不再是寻求动乱中的庇护或请求支援,而是希望带走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还有一身狼狈的贵族老爷。连海湾伯爵的侍卫骑兵都去而复返。
雄狮很不满他们的感谢姿态:“这些人当我会吃人似的。只要我一开口,所有人就盯着我的牙齿目不转睛。他们怎么对自己的肉质这么有信心?”海伦对他的抱怨不予置评,反正他很快就会忘记这些凡人的脸。当时德威特·赫恩伯爵正在因黑巫师袭击的责任归属问题与林德·普纳巴格吵得不可开交,但她没料到那只是开始。
统领和他的学徒回到黑鲸街道时,海湾伯爵正要离开公寓(谢天谢地,他总算愿意带着他的海腥味离开了)。结果一阵呻吟、马蹄和争论声一同闯入了院子,海湾领主不禁放缓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