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海从芮读书虽不过几日的功夫,风无痕还是沾染了这位师傅的一些习气,对于尸位素餐的那些个无能官吏,他可谓是深恶痛绝,因此对于杨桐哪会有好眼色?但此时到底海观羽在场,他不得不表现得和颜悦色一些,饶是如此,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因此只能装作平和地说了一句:“杨大人起来吧,你乃朝廷大臣,我无职无权,有何理由怪罪于你?”
一句话说得杨桐尴尬地满面赤红,但他毕竟知道七皇子对他有气,仍然按照礼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风无痕刚才的第一句话里,海观羽就听出杨桐可是大大地招惹了一番这位皇子。虽然与七皇子相交不深,但他自认为是朝中众臣中最为了解风无痕心思的人,只有从当局者变为旁观者,才能真正看清皇位之争这趟混水的真正面目。对于这位十三岁少年近日的表现,他认为是可圈可点,心底里自然不想让他竖立一个无谓的敌人。杨桐虽不可惧,但他毕竟处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子上,稍不小心就会触动朝臣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七殿下,杨桐做事孟浪,如果有得罪之处,老臣愿代他向您赔罪。“海观羽边说边离座而起,也跪在了地上。
这下风无痕不敢造次了,从海从芮那里,他知道作为未成年的皇子,自己无职无权,不能妄自插手朝廷中事,刚才只是一时气不过才有那些孩子气的表现。他亲自把海观羽扶了起来,口中称道:“海大人此言,岂不是折杀我了?您是师傅的父亲,乃是我的长辈,无痕怎敢当您的赔罪?杨大人只是刚刚言语间无意冒犯,我自然不会深究。”
这句话出来,杨桐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不过想起开始海观羽说的话,不由又是冷汗淋漓。要是自己真的被几个监察御史同时弹颏,不要说乌纱帽难保,到时性命也堪忧。可那爆炸声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这位皇子说了算,想到这里,他只得再度向海观羽求救道:“海相爷,那爆炸来得突然,卑职实在不知怎么回事,还得请徐大人赐示!”
徐春书用征询的眼光瞟向了风无痕,得到许可后便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隐去了陪同小方子去看方勇的那段,只说是义愤之下方才出手。饶是如此,海观羽和杨桐也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风无痕身份尊贵,万一有什么闪失,皇帝震怒之下,不知有多少人要承担责任,至于杨桐的顺天府自是要承担首要责任,因此他们对于惹是生非的地才帮不由恨之入骨。
“殿下放心,卑职已遣人剿灭这些为祸京城的贼人,一定还您一个公道!”杨桐信誓旦旦地说,这下他开始庆幸自己起初的决定,银钱算什么,自己的官职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嗯,杨桐,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海观羽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几缕长须,沉吟片刻,又开口道,“此事无须牵扯到殿下,你知道了么,不妨就说那些地痞们内部火并,动用了违禁的zha药,这才造成了那起爆炸。”
杨桐会意地点了点头。风无痕这才体会到姜还是老的辣,这件事已经震动不小,若是牵扯到自己身上,与皇家声誉到底有碍,海观羽不动声色就卖给了自己一个大人情,真可谓是老谋深算,他不禁向这位老人投去了一个感激地笑容。
“那些针对我的弹颏,海相爷您看……”杨桐想起海观羽先前的话,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收紧了,“卑职虽然确实有过失,但一旦遭御史弹颏,恐怕无法避免将七殿下置之事外。”这已经带了几分赤裸裸的威胁,杨桐并不知道,只是他这几句话,就让风无痕对他刚刚有所平息的厌恶之心再度达到了极点。如果说刚才只是由于杨桐的两面派嘴脸才引得风无痕的蔑视,那么现在他彻彻底底地被归到了无耻的那一类,连海观羽的脸上也露出了怒色。
不过,海观羽本就准备趁此机会结交这位最近风头十足的七皇子,因此只得揽下了这桩麻烦。“罢了,老夫就算拼却老脸不要,帮你这一遭吧。待会老夫自会遣人去请左都御史冯之繁大人,让他设法压下此事,或是将大事化小,你该满意了吧!”海观羽用警告的眼神射向杨桐,颇有一副你再说我就不管的派头。
杨桐知机地闭上了嘴,他自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他知道为此已经开罪了眼前的两位大人物,为自己的将来造成了诸多障碍,想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采取这种做法。此刻的风无痕在皇帝的众多皇子中,只不过是平庸的一分子,杨桐虽有几分忌惮,但仍然没有把他十分放在心上。
“七殿下,您难得出宫走走,不如到老臣的陋宅一行,不知您意下如何?”海观羽见此事已告一段落,恭恭敬敬地对风无痕道,“老臣宅邸中的一株桂花开得正盛,虽已过中秋,但仍是赏花的好时节。若是能得殿下光临,想必陋室也将蓬荜生辉。”
风无痕纵是傻瓜也明白海观羽的言下之意,哪有拒绝的理,稍微客气一番就答应了。出去的时候,自然是杨桐亲自送到门外,给足了面子。海观羽来的时候虽然匆忙,但仪仗也非微服出宫的风无痕可比,前有家丁鸣锣开道,后有亲兵贴身扈从,尽显豪门之家的气势。海观羽为表郑重,连自己的官轿都让给了风无痕,当然最后被强扯着一同坐了进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海府开去。
方勇刚才看着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官面人物你来我往的样子,不由一阵阵目弛神摇,甚至还下意识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这才确定自己绝不是在做梦。现在连他也被想当然地认做了风无痕的随从,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队伍之后,虽然是满脸沾尘,神情中却是是茫然中带了几分得意,殊不料他的一举一动被人群中的几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郎哥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头,先前的大动静他也得到了属下的回报,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义子也卷了进去。在得到方勇被带到了顺天府的那刻起,青木会属下的几百号人就动了起来,各种各样的消息是流水似的往他这里传,可是,有价值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杨桐虽然势利,但毕竟不是傻瓜,七皇子亲临顺天府的消息被严格地封锁了,底层的小兵能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些模凌两可的东西而已。
最是蹊跷的是实力足可匹敌青木会的地才帮一个时辰前遭到了官府的围剿,借口是违禁使用zha药,图谋不轨,听说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甚至连自己的眼线也不例外。此刻,官府还在外面追查着所有地才帮的余孽。郎哥无意识地用指节敲击着旁边的桌子,似乎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下的回报。
对着眼前滔滔不绝的两个手下,郎哥感到一阵窝火,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当朝宰辅海观羽带走了勇儿,而且还好像十分礼遇的样子?饶是他再精明,也觉得脑际一阵发晕。不过,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了一根好苗子,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传令下去,派十个人日夜不停地看着海府,注意每一个进出的人。其他所有青木会所属,立刻隐蔽,十日内不得外出。”他沉着脸发出了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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