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观麻溜的滚了。
出沈府时月上中天,黄观一时没了去处。原主老家偏僻,想要回去需从府城的码头出发,走上三日的水路,抵达县里。然后再租赁牛车,颠簸两日,才能到村口。
原主家所在的黄林村是个大村子,村头村尾距离颇远,途中还有荒废的小山坡,脚步快些的也要走上两个时辰。原主住在村尾,到府城上学路途远不说,租赁船只车马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原主到府城后再也没有回去过。本打算今年中举后,回乡告知乡亲父老光耀门楣,可惜天不遂人愿。
原主的父母早亡,留下一个孤儿。但因着他们在世时是有名的善人,左邻右舍没有不帮衬的。所以二人因故过世后,原主便由族中一同抚育。原主父母过世前留下些银钱,并不很多,在乡下置地生活不是难事。但原主年幼时展现出了非凡的读书天赋,那钱便由族长做主送他去上学了。
读书向来花钱,那点银子几年便耗了个干净。族长不忍心原主浪费了天资,便提议由族中供养,原主将债务记下,日后高中再一一偿还。
这些钱都得黄观来还。
黄观将账本打开,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些年粮米、束脩、笔墨纸砚、考试费用等一应加起来,竟有近五十两之多,这还是原主极为省吃俭用下才有的花销。
原主成绩优异,书院里给了他廪生的名额。一月给廪米六斗,一年廪饩银四两。一年打着算盘过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但考试未中,廪生的名额没有了,日后又得舍下脸皮求族亲凑银子,原主实在难以开口。
他如此执着于与沈府的亲事,也是想着日后岳家帮衬,日子不必如此穷苦困顿。
如今芯子换成了废土上的黄观,他是断然不肯读书的。族亲借钱一是偿还恩情,二是指望原主做了大官好沾光。这光是肯定沾不上了,黄观想要还尽了人情债,便要多出些银子。
他手上有原主省吃俭用省下的二两多银子,他那几日大吃大喝,缩水到只剩一两银子并七百文钱。陈真给的一百五十两他倒是没动,还完完整整。只是他打算以三倍偿还借款,借了五十两还一百五十两,原主所有的牵扯此后便与他无关了。
等债务一清,黄观又成了只有一两多银子的穷光蛋。租船要钱,吃喝要钱,牛车要钱,家里的破败房子整修一下也要钱。
黄观从来没有这么穷过。
他本想着去客栈住上一晚,算过账后也舍不得了,便顺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去山阳县呀,那得三百文。”在码头揽客的船家老伯看了黄观一眼,报出了价格。
“涨价了?先前不过才二百文文。”黄观眯起眼,怀疑老伯欺他脸嫩抬价。
“书生郎,二百文那可是两三年前的价了,早就涨了。你去周边问问,谁家不是三百出头。我看你衣裳浆洗的发旧,知晓你并不阔绰,还好心压了压价。”老伯将船桨往水下捣了捣,“若是嫌贵可以找同行人,分着摊一摊。”
黄观观察老伯的神态,知道他没有撒谎。他一路走到码头,早已困倦,而且一时半会难得找到同去山阳县的人,便直接上了老伯的船。
“我信您。”黄观掏出装铜板的袋子,找出了三串铜钱。“一串一百文,我自己串的,您再数数可有错的。”
老伯接过铜板,细细数过一次,“没错,是三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