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的石径上全是重甲将士,从上面看下去,人几乎把道路都布满了。但无论多少人都毫无作用,口子只有那么大,前面进攻的人只有那二十多个……其中抬条石的就十六人,前后两块长条石,各八人抬。将士们弓着背,护着条石冒着箭矢缓慢地再度进攻。
“那么大的滚石,开凿出来十分困难,蜀军不会有太多。”副指挥使王翰举说道,“刚才忘了问俘虏一共有多少枚滚石,要不派人下山去把俘虏带上来问?”
周通沉吟道:“难道咱们要等蜀军把石头推完?就算能等到,守军没滚石之后把门洞封了,那城墙建在山口上,我们如何攻城?”
王翰举皱眉道:“周指挥所虑深远,着实很麻烦,咱们没攻城器械;就算有,这等地形也很难攻城。”
周通冷着脸道:“郭都点检就在山下等着,今天就得拿下这个军寨!”
周通仰望着那高处的城墙,箭矢在半空像黑点一样不断飞出来。他心里琢磨着关键的两件事:易守难攻,所以功劳才分外有说服力;郭绍在山下,看着自己戮力作战……建功立业的机会十分难得,如果用射箭的技巧来想这事儿,便是一切外在条件都非常恰当、只待奋力一击了。
在这世道掌权的人督战,将士就会分外卖力,原因就在这里,上位者一般都是武将出身,懂战阵懂兵事;将士在他面前表现得好,能得到赏识,大伙儿有盼头。而且改朝换代很频繁也有这个原因,如果是居住深宫的人做皇帝,文弱者、或者小孩,将士就不愿意服从;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在前面卖命没人知道,全靠文官嘴皮子,当然不服。武夫只服从战阵上的强者。
郭绍已经把机会给周通了!周通昂首站在路口,左手握着刀柄越来越紧,指节已经因用力而发白。
他今年已四十一岁,明白迟迟到来的际遇不会再来第二次。周通心道: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已经忘记了年轻时建功立业飞黄腾达的黄粱美梦?没有,只是一再地落魄不知不觉间已人到中年,现实的无奈让自己不得不认命。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落魄下去,周通已经看到了河北马场上的老卒的下场,每日酗酒、被人嘲弄轻辱也不生气,充满了腐朽与沉闷,调|笑几句也有股子酸臭的味儿。
大丈夫无论年纪,活着就靠一口气!此时此刻,周通觉得自己沉寂多年的激动又被点燃,年华已经逐渐老去,但心里那颗悸动的心依旧在热血奔腾!
“不成功则成仁!”周通忽然喝道,“第一都都头张建奎。”
一个背着大斧头的高猛大汉上前拜道:“末将在。”
周通道:“带你的人跟我,随我上前攻打蜀寨。”
“得令。”张建奎干脆地应道。
副指挥王翰举急忙劝道:“周将军乃将士们的首领,切勿亲自冒险,末将愿替周将军上阵。”
周通道:“我要是死了,由你暂代指挥使。”
周通率部同样以松散长阵型向前方赶去。经过两次进攻,前军已经近到了二十余步,头上箭矢呼啸而来,周通只觉得头盔上一重“钉”地一声,伸手摸了一下,头盔上被铁箭簇打了一个小坑,但头盔的铁板用的比较厚、又经过反复锻打,完全没有受损。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人纷纷抱起石块向下面扔下来,不过石块比较重只能扔几步远,砸在石阶上跳下来。一块石头飞向一个抬条石的士卒,他的肩膀正在木棒上没法躲闪,“哐”地一声正中士卒的面门,砸在了他的面具上。“啊”地一声惨叫,那士卒吃痛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一歪,伸手在半空刨了两下什么也抓住,重心不稳不慎摔到旁边的山下去了。那士卒掉落时还在大叫,喊声在高|耸巍峨的峭壁之间回荡。
周通忍不住转头向下看了一眼,山下仿佛深不见底,他的腿一时间都觉得微微发软,便瞪眼咬住牙齿。在这狭窄的地方,看不见人山人海的壮观战阵,连呐喊声都显得有些空旷寂寥,但凶险并不比战阵上小。
周通取下弓箭,对着一个抱着石头的蜀军士卒,“啪”地一声弦响,那人惨叫应声摔落下来。周军将士纷纷在一二十步拿弓|弩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