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蒙古军见中了埋伏,纷纷惊叫着飞奔而逃。朱胜这才下令在四城壁上高举火把,将本城官兵全部赶上城墙一同帮助防守,然后提了几名蒙古军来府衙审问。
为首的一个牌子头即便失手被擒,还是显得很不服气。被押上来的时候高声叫道:“自从进入蜀中就没有遇到过对手!是好男儿的留下名号,等总帅来了将尔等一一斩首,免的成为无名之鬼!”
赵总辖一拍桌案,厉声喝道:“都已经是阶下之囚,还敢最硬,难道不知道这位”他顿了顿,转头问道:“各位究竟是哪一部分的?”
他那滑稽的模样不由得让堂上众将都笑了起来,朱胜对阶下的那牌子头喝道:“我等是荆鄂副都统郑云鸣的先锋,郑副都统正在率领大军星夜赶往嘉定府,尔等肆虐四川的日子长不了了!”
那牌子头愣了愣,随即大声喝道:“军中但知有蜀将军,已经被大军斩杀。郑云鸣是什么东西?”
郑云鸣的声名鹊起,是在这一年的京湖攻防战中,在此之前除了出征京湖的蒙古军之外,只有窝阔台汗和几个蒙古将领知道郑云鸣的声名。此次南下嘉定府的汪世显部队是新近归附蒙古的军马,军中只知道曹友闻的厉害,却完全不清楚郑云鸣的份量。
朱胜冷冷的说道:“这不打紧,你们很快就会越来越多的听到郑副都统的名号了。”
赵总辖擦了擦汗,问道:“郑副都统什么时候抵达嘉定府?”
姚仲说道:“副都统奉命调护全蜀,不会前进到嘉定这么前线的地方的。我军不过是副都统的前锋,他本人率领大军已经赶到重庆府,将以重庆府为基地,置措全川的战守。”
赵总辖嘴上不说,心中暗想,四川地域何其广阔,光是都统一级的人物就有好几个。这个郑云鸣充其量不过是个副都统,又是从湖北赶来增援的客将,一上来就说什么调护全蜀,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
不光是京湖制置使司,就连朝廷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若说拥兵万人者不给都统职位,还能算是郑清之觉得儿子锋芒太露,曲意压制的话。如今郑云鸣已经成长为京湖战区的中坚力量,他手下的一万二千员额士卒,也成为整个京湖大军的核心战力。单单以副都统率领这支兵马,难以尽情发挥这支军队真正的实力。
在郑云鸣率领大军逆水东上的时候,就接到兵部追补官职的公文,这时候朝廷尚未开始正式对京湖作战颁布功赏,但因为皇帝意欲让郑氏的公子以少年英杰之姿置措蜀中战守,于是委任郑云鸣为权利州都统,暂时接管已经全军覆没的利州都统司,又委任他为夔州路安抚副使,在夔州安抚使庐普之下,但是驻节在重庆府,显然是让他独挡一面,成为对蒙古作战的前线指挥官。
这个安排,只要是官场上的人任谁看不出朝廷的用意?所以知重庆府彭大雅接到朝廷的通报之后,率领重庆文武群臣远出数里,在长江边迎接郑云鸣的船队。
他们在江边等待了许久,才看见下游一艘官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缓而来。官船不过一艘寻常使节用船的模样,在众人的惊愕中靠上了码头。几名文武官员先行下船等候,然后船舱中走出一名年轻的将军。
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上下,便是担任知县也嫌太年轻的角色,却已经有了副都统的仪仗,不是郑云鸣能是谁人?彭大雅赶忙率领文武官员上前迎接。
郑云鸣向众人见礼已毕,又笑呵呵的携着彭大雅的手说道:“彭公的《黑鞑事略》写的如何了?”
彭大雅一听郑云鸣这句话,登时耳中如响了个炸雷一般。想要把他出使蒙古的见闻详细的写下来,作为朝廷了解北方的情报资料,是他去年年末才有的想法,到今日只是提笔写了个草样,连名字都还没有想好,郑云鸣的这几个字倒是极为恰当的标题,只是不知道如此私密的事情郑云鸣如何得知?
郑云鸣看着他惊疑不定的模样,微笑道:“上游诸公素来以为天府自成一体,却不知道一个人只要有心,什么机密都是能探查出来的,何况是以京湖一地之财力,来探查人口繁盛的四川呢?”说着,他突然以锐利的眼光,冷冷的环视了重庆府的官员一圈。
蜀中难制,几乎成了大宋朝的通病,自曹彬攻灭孟氏之后,蜀中屡有变乱,自从南渡之后更加是难以控制。除了屡次兵变和抗命之外,更有吴曦卷全川之众力图披发左衽,投降金国,并要以十万大军顺江而下直取江南的劣迹。四川上到朝廷派出的宣抚大员,下到普通官吏百姓,似乎都不把朝廷的命令太当真。以至于朝廷对四川的印象相当恶劣,再加上四川虽然号称天府,却是腐败横行,冗兵冗员之害胜于江南。四川繁花似锦,但财政收支却是赤字,每年要朝廷补贴一千多万缗才能勉强维持财政平衡。难怪朝中屡屡有放弃西蜀江南自己亦能立国的呼声了。
郑云鸣却懂得,经营好四川对于整个大宋的关键意义所在。川东地区山势崎岖,正是克制蒙古骑兵的最佳场所,蒙古人的习惯,又是高屋建瓴,迂回包抄,四川正是符合他们传统战法的理想战场。未来十年里,蒙古人会不断的将重兵投入四川战场,试图从这里突破顺江而取江南。经营好了四川,就是保住了大宋,就是保住了炎黄法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