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凭敌军射出的羽箭在身边飞过,此时后方的蒙古弓箭手们被前方本军的同伴阻碍,无法在近距离发箭支援,混乱中这些仓促上马冲锋的蒙古骑士已经逐渐开始后退。一旦前方的旗幡出现进退的模样,两军的士气更是因此而产生了落差。
蒙古人应变的速度已经不是第一次让郑云鸣感到惊讶。但这一次他们的反应依旧让郑云鸣为之赞叹。虽然前锋冲击不力,并没有影响到蒙古军随后的战斗部署,骑兵即使只有微薄的机动空间,仍然努力的张开两翼,从两侧对着陷阵军发箭,企图以此来击溃陷阵军的阵型,若不是陷阵军被王登训练的具有钢铁一般的纪律,光是凭借着这一波猛烈的箭雨就足以让整个军势溃乱而扭转战局。后面的蒙古军不再骑马,而是在营地外围聚集起来,一面发箭,一面步行前进,准备以步兵对步兵的姿态来击破突然出现的宋军奇袭部队。
“不要停下脚步!继续冲锋!敌军背水,这是自陷死地!”郑云鸣站在后方,挥动着手中剑大声喝令着:“发信号,让郢州的兵马出来夹击!”
随行的背嵬亲兵从腰间拔出一个焰火筒,随手用小火把点燃了高高举起,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里炸出一声响雷。
在混乱和自相践踏中撤退的蒙古骑兵们已经纷纷退入了营地,向前进击的蒙古步兵们打破了沉默,开始大声吼叫着,用弯刀在盾牌上拍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走在第一列的也力忽手握着铁骨朵,在头顶上挥舞着,口中大声叫骂着:“将思南思的家伙都给我赶回地洞里去!”
陷阵军收拢队形,也开始高声叫骂着难听的话,将兵器紧紧握住,朝着敌军大步前进。
郑云鸣心中焦躁,奇袭的第一步虽然成功,但陷阵军的人数毕竟太少,作为出其不意的袭击部队,人数不可能太多,类似当年朝廷在汴梁城下以四十万大军夜袭金国营地,徒然成为笑柄,并无任何可资借鉴的地方。在他心目中,一千人是大规模的奇袭的合适人数,这还是建立在宋军战斗力低下的基础上。对面的蒙古人,在进攻的时候常常以数十名大将心腹跟随大将组成敢死队,突出奇兵,一战成功。自开战以来宋军已经吃了不少次这样的亏。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敌军被奇袭所震撼,混乱无序不能抵抗的基础上。现在虽然已经打退了敌军第一波骑兵的反击,但围困郢州的蒙古军未曾有半分混乱的迹象,反而有条不紊的展开了以步兵为主力的第二波反击。如果战事陷入消耗,那对于人数劣势一方的郑云鸣来说,就成为了深入虎穴反而被老虎缠住了一样。
郑云鸣早已经料到了这一步,他将赌注压在了郢州城中的友军身上。毕竟郢州城内有号称主力的宋军二万人,又都是曾经作为京湖骨干的骁勇能战的北军兵马,在看见有友军的军马前来支援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不开门进行里外夹攻的。
但眼看着两军就要开始接触,郑云鸣频频朝着郢州望去,州城方向确是半点动静也没有。显然是李伯渊在第一次出击战力吃了亏,被湖广总领教训了一顿,这一次也学着南人将领一样玩起老成持重的把戏了。
什么不好学学这些不好的,郑云鸣低声骂了一句粗话,声调提高了喝道:“任雄威!拿我的字帜去!告诉郢州兵马,若是此时不出,州城难保!”
任雄威答应了一声,从旗头手中接过了郑云鸣的字帜,由三五个背嵬兵保护着,一溜烟的朝郢州城方向奔跑过去,他是军中有名的飞毛腿,一会儿就已经看不清人影。
宋蒙两军已经相距只有三十步的距离,前排的蒙古军举起弓射出一排羽箭,虽然陷阵军前排甲胄完备,但在三十步的距离上被步弓射击,依然有许多军士中箭栽倒。但蒙古军遭到的打击就更加沉重,在第一线长矛兵身后的火铳手突然冲出,五十名火铳手点燃手中的铁火铳,刺耳的枪声和呛人的烟雾过后,蒙古兵也零零星星的倒了下去。
也力忽喝骂道:“兔子一样的思南思人,只会从地洞里钻出来偷袭!全部都给我抓住了,切成小块来烤着吃!”
郑云鸣怒气勃发,长声喝道:“刚才那个骂咱们是兔子的,给我活捉了!一天喂他三顿草,看谁是兔子!”
对骂固然滑稽,白刃战可是血淋淋的实战,两军刀兵相撞,赤手相博,混战起来。
战斗才开始没多久,郑云鸣还没有来得及召唤后队上前增援,战局就已经发生了有利于宋军的变化。
在郢州城头瞭望的军兵中,有人目力极好,远远的就望见一面飞速朝着城池而来的旗帜上书写的是荆鄂副都统郑云鸣的大名。
郑云鸣乃是在襄阳变乱中以一己之力弹压襄阳数万乱兵的名将,李伯渊部下对他敬畏如神明一般,而李伯渊自己和一家人性命也都是得益于郑云鸣部下的奋战才能够保全。无论从哪个角度,他们都不能弃郑云鸣在城外独自奋战。而京湖总领姚之元也曾经在郑清之手下供职,在交情上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郢州城中鼓声如雷,由李伯渊亲自带着数千步兵,打开郢州北门,挑起战旗一涌而出,朝着蒙古军营冲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