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朝野不爱看报纸，不会注意到七天前的工厂爆炸事件。
最后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一片，将昼夜颠倒，一瞬间周围的一切惨白如昼，如同世界末日那一刻爆炸的太阳。真正的星星被掩藏在烟雾之后，余下的是点点灰烬。
“人生如此短暂，生命这么脆弱。”
殷竹说完这句感叹，烟花结束了。
世界沉寂后，殷竹低下头哄着殷春岚：“睡吧，孩子，睡吧……”
他想起来所以随口提了一下这个陌生人李思斯，茶余饭后老太太们交谈的奇闻轶事，明天就会被遗忘，或许在未来的某日会被重新翻找出来作为举例，作为一种隐晦的寓言故事，当提起它时，人们只是无悲喜的感叹。
就算他活着之后他们也绝不会再有交集，权朝野有些触动，绝对不算悲伤，无言的忧愁蔓延在空气里，远方的天边浑浊不堪，他扶着天台的边缘，纵身一跃就能飞走。
——
权灿灿出生在三月份。
每个孩子的出生都会给母亲带来阵痛，权朝野觉得自己怀了一个长着利爪的野兽，撕抓着他的子宫壁，要将权朝野从里面开膛破肚，从母亲的尸体里爬出来。
痛意尿意将他折磨的发疯，这不对，他给了这个孩子这么多，允许他在自己肚子里汲取的九月之多的营养，现在他得到的有什么？只有忘恩负义的报复、被活生生撕裂的痛苦！
被打了麻醉后权朝野大半截身子都像在云里，半梦半醒之间能清楚的感觉到腹部被破开，皮肉被拉扯，一些尖锐的细小的痛在腹部若隐若现。在他身上的一部分正与他分离，而后咔擦一声，他们之间紧密相连的肉做的线断开了。
权朝野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寸寸逼近。
比起之前临产时剧烈漫长的惨痛，这哭声出现的太过轻易，胎儿成为婴儿的过程太过仓促，陡然而至，被割开的分明是权朝野，嚎啕大哭像受了酷刑的却是眼前这个模糊的肉团，可能因为麻药他神志恍惚看不清，于是心里的情绪就一块一块清楚明显地堆积在一起，权朝野有些恨他，又有些愧疚。
那坨肉团消失了，被护士抱走，让这个孩子活下来的，能够呼吸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护士。
娩出孩子后，权朝野感觉有人又将他一针一线缝合起来，像缝一个不会动的死物烂娃娃。
——
权灿灿出生当天就睁开了眼睛，这时他的父亲还在研究他身上妖异的皮肤，孩子的半边身体像是被拼凑在一起，一边是白皙一边稍显乳黄，光裸着身子的时候，那道分割线十分明显，从他的左肩划下，蜿蜒在整个躯体上，割过肚子，消失在右腿根。
殷竹正庆幸这诡异的线没有波及孩子的小脸，猛然间对上权灿灿睁开的眼，一只眼呈现一种明亮的琥珀色，而另一只则随了他妈，有种深不见底的渊黑。
后来他得知权灿灿是嵌合体，另一半不属于他的骨血与眼是与他在子宫里分食养分的胞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