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主教在图尔内斯特城主持了一场特殊的祈福仪式。
仪式本身模仿连祷,但是不是在早晨,而是在傍晚举行,城内的人们按照男女老少僧俗本地朝圣者等类别分开,各有一组教士持不点燃的蜡烛导引,他们一队队地按事先规划的路线走过图尔内斯特医院、当日围城战中被迫疏散居民的临时避难点,围城战中激烈争夺过的城门……
他们看过当日拉卡德人攻城锤所捶打的地方,赭红色城墙上,累累伤痕赫然在目。
他们又走过腾河河岸,那里往日的繁华热闹早已不复存在,举目所见,既没有各国来贸易的商船,也没有往日忙碌的商人和工人。
他们最终绕着新城区的废墟聚集在了一起,负责导引的人告诉他们,这里,原来计划修建什么样的作坊,那里,预计盖起怎样的工场。他们可以看到已经挖好只待铺设石块的大马路——不,有些地方可以看到石块曾经铺好,但是被那些可恶的拉卡德人挖去充当了投掷到城中的石弹。
路口有个圆形的废墟,那里原是要修建一座和古代帝国相媲美的喷泉,最上面是圣奥布里,下面装饰天使和独角兽,成为四方朝圣者可以一睹为快的新景观,为此,专门从遥远的黑泰罗姆教区运来了雪白的大理石,又从更加遥远的汉弗莱请了手艺高超的工匠。
但是现在,那些已经开工雕刻的大理石被砸得粉碎,上面还飞溅着可怕的褐色斑点。
向导低沉着声音告诉众人,那几个不幸的汉弗莱工匠当场就被杀死在他们的作品上,原本用来装饰喷泉和圣奥布里的黄金和青铜也被那些异教徒掳走了。
这只是众多破坏中的一桩而已。
沿路一些已经栽种好的树木现在连树根剩下的都不多,因为侵略者需要劈柴。他们在供市民和朝圣者休憩娱乐的小花园里放马,把那里糟蹋得不成样子。
最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一堵没有修完的城墙那里,主教要在那里对他们布道。引导众人祈福。
向导们点起了蜡烛,人群安静下来。
主教开始了他的布道,人们很快发现这不是布道,而是一场讲演。
他的讲话是这样的:
“最亲爱的兄弟们。最亲爱的姐妹们,我注意到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在看到我们被异教徒劫掠和焚烧之后的废墟,联想到你们那遭难的兄弟姊妹,因而悲哀哭泣——是啊!谁看到这幅惨状会无动于衷呢?即使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在看到这些断垣残壁,看到那些新垒起的累累坟头,也会发出一声叹息吧!”
他这样起了头,然后继续讲下去:“我们在异教徒的手下遭遇了极大的不幸,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但是。除掉悲哀和哭泣,我们是否对落到我们头上的灾难依旧无动于衷呢?”
这话使得很多人惊异地抬起了头。
主教继续他的讲演:“如果一个牧羊人,在丢失了他的羊以后既不添置牧羊犬,也不修补羊圈,而是依旧日日喝的烂醉。一丁点也不照顾他的羊群,那么他真的为他失去的羊儿伤心么?如果一个葡萄园主,既不修剪枝桠,也不给葡萄浇水,那么他在收获季节的哀叹,也只是矫情而已。图尔内斯特城的市民们啊,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居民们啊。所有为图尔内斯特最近所遭受的灾难哀叹和哭泣的人们啊,你们若是不改悔,若是不行动起来,我是预见到更大的灾难会落到你们头上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等群众的惊讶之声过去,然后加强了语气:“不。我不觉得你们会行动起来,因为你们一向是那样,贪图安逸,否则,你们怎么会容许图尔内斯特落到今日的境地呢?”
群众的惊讶声更大了。主教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地斥责过他们,而主教这次没有等待而是一口气行云流水地说下去:“我亲爱的故乡图尔内斯特,它是如此的美丽而丰饶——群山为我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树木,从万树之王橡树到稚嫩的白桦,让我们不管修教堂还是找劈柴都不必求助他乡;我们的牧场适宜饲养各种各样的牲畜,我们的羊毛在列国之中都是有名的,牛和马也不输给纽斯特里亚任何别的地方;我们的田地盛产谷物和水果,四种麦子、葡萄、柳条和各种的蔬菜,可有哪一样是纽斯特里亚其他地方能生长而图尔内斯特不能生长的呢?没有!奔腾的箭河和其他河流除了带给我们的田地灌溉用水以外,又盛产各种鱼类和贝类,啊,还有大海!大海是尤其富饶的!大海带给我们神圣的经文,外国的商人和工匠,又送来许多鱼、贝、虾子、可以充当羊群饲料的海藻……我们在山上的溪流那里能找到玛瑙和碧玉,在海边可以寻获珍珠和琥珀……在列斯,我们有铁矿,在卡特兰,我们有铜矿,在特罗巴兹,我们有铅矿和锌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