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这是第一次来到山岭连绵、气候湿润的南智利地区。
作为陆军第十二混成营的营长,江宁少校在陆军的东岸军队系统里了,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了。毕竟,陆军总计也就12个混成营,每个营都非常受人瞩目,其营长自然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了。
江宁少校如今也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在北宁地区干过多年,与陆小峰搭伴,从乡武装部长干起,最终在地区警备司令的位置上转任他职。现在,担任第十二混成营营长的江宁少校其实也明白,自己可能很难再进一步了,毕竟陆军部里的萝卜坑就那么多,一堆人盯着呢,他又没什么优势,还是趁早别做打算了。
至于说另辟蹊径到军部内任职,那更难!要知道,随着海外贸易的兴盛和殖民地的开发力度越来越大,如今海军势力在联合参谋本部内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大量职位被海军军官占据,陆军军官要想高升军部简直是难如登天。江宁少校也是陆军的高层了,对此情况不是没有认识,因此他早就熄了上进的心思,除非国家准许进一步扩大陆军规模,可这又何其难也。
现在的江宁少校,最大的目标——或者说兴趣——已经转移到了实践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东岸打击敌对势力、清理土著、扩大地盘上面了。前次在西班牙人于银海港蠢蠢欲动要动手闹事的时候,就是他率领第十二混成营登陆,然后果断处置,消弭了一场祸乱。后来,该部一直在潘帕平原上进行训练,顺便清理一下当地的各种明面上或潜在里的反对势力,为国家大局开发这千里沃土保驾护航。
而既然是保驾护航了,那么自然便不会局限在某一处。潘帕平原取得,那么像巴西高原、智利谷地之类的地方也得去。这不,在南智利地区专员赵科派人汇报给执委会请求增援后,该部便从牛庄港整队上船,又是船只又是火车的,一路来到了柳城港,然后迅速北上抵达了博陵县境内,这个时候差不多刚刚12月底的样子,可谓神速。
今天已经是1683年的1月初了,在博陵县内休整了数日的第十二混成营所部,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北上进入界河以北地区了。在已经过去的这两个月的时间内,西班牙人与东岸人对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的争夺愈发激烈,甚至已经爆发了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一个屯垦村遭到西班牙骑兵突袭,二十余人受伤,牛羊被抢,房子被烧毁,田地也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今年的收成基本上是黄掉了。
随后,东岸人也组织了一次反击,组织了足足三百多名民兵,在比亚里卡通往瓦尔迪维亚的道路上,劫持了一支西班牙车队,将大概十多车的水银矿石给拉到了红旗监狱之内。这次行动,他们谋划已久,没杀一人就达成了目的,可谓是干净利落。
在这之后,双方便陷入了沉寂之中,似乎谁都知道对方不好惹,不敢将事态矛盾过于激化。东岸方面对于事件平息自然求之不得,毁坏的村庄可以重建,不过是些许财物罢了,但如果西班牙人全力动手,东岸人的红旗监狱能不能存在,也是个很难说的事情,因此就此罢手是最好的。而西班牙人呢,他们对于东岸人的天生恐惧感始终是在起着作用的,科拉尔、瓦尔迪维亚城里的许多老人,可没有忘记当年东岸陆军是如何在智利一带登陆并大杀四方的,瓦尔迪维亚当年可是被攻破了的!因此,他们不但不敢在与东岸人的冲突中下狠手,造成死伤,同时在东岸人拿出决心进行了反制之后,他们却一下子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缩了回去,仔细观察眼前的情况。
甚至于,油滑的瓦尔迪维亚殖民官员们已经开始了甩锅行动,他们派出了信使前往利马报讯,借口就是目前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他们没有得到授权可以与东岸人开战,因此只能暂时停下一切行动,等待利马方面回复——官僚们趋利避害的本能,确实是十分顽强的,之前被逼着得罪东岸人已经够了,现在却不想继续激化矛盾。
第十二混成营就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来到了南智利地区,并立刻成为了各方瞩目的焦点——博陵三县境内有许多西班牙遗民,瓦尔迪维亚得到消息的渠道并不少——特别是在今天该部已经明确北上的时候。
“来来来,油饼多吃点,奶茶也敞开来喝。去了界河以北,条件比较艰苦,这些东西可就不能经常见到喽。”后勤参谋端来了一张桌子,招呼营部的诸位同僚们入座吃饭。
此时大伙的位置是在界河南岸,大部分正在通往北岸的木桥边休息,兼吃午饭。南智利地区的气温不是很高,加上今天是个阴天,因此众人将这张可折叠的桌子露天放在了外面,让勤务兵端来了饭菜,直接就用上了。
南智利地区行署专员赵科也被邀请一起用餐。他刚刚与博陵县的官员送了一些给养过来劳军,因此便坐了下来,顺便与江宁等人好好聊一聊,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界河以北五个流放犯人聚居区的治安工作可就全靠人家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将在外戍守了很长时间的民兵给解散放回各县了。
“这是智利名菜,鹿舍拌酱,极是美味,江营长可要好好尝尝了。”赵科将一盘生鹿舌推到了江宁面前,笑着说道:“这鹿在智利很常见,体型不大,但味道非常鲜美,尤其是这鹿舌,用酱拌着生吃的话妙处非常多,江营长不妨尝尝。”
江宁闻言立刻很感兴趣地用筷子拈起一块,一边嚼吃着一边称赞:“滑而不腻,确实是美味。昔年在巴塔哥尼亚台地中追剿特维尔切人,一次突进过远,迷了路,且辎重尽失,我和两个排的骑兵兄弟们,就靠生吃鼠兔肉干过了整整一个星期。那会拿有什么酱料拌着吃,说起来比这是远远不如了。”
“呵呵,江营长如果喜欢不妨就在咱这智利多待一些时日,我嘱咐县里大厨每星期都做一些送过去。”赵科一听就笑了,立刻打蛇随棍上地说道,话里话外不无试探的味道。
“赵专员你也别试探了。”江宁苦笑着说道:“我部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上级让我过来我们就过来,让我们走,我就得走,这一点没法含糊。我部此次北上,陆军部给我们的指示相当明确,那就是威慑西班牙地方殖民武装,使其不得干扰我方在界河以北的殖民活动。至于威慑到什么时候,这一概没说,只有等上级命令了。”
“理解,理解。”赵科自己也拈了一块鹿舌,一边吃一边说道:“上头的命令确实是最为重要的。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在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有许多零星银矿分布着,中央就真的一点不动心吗?”
听赵科这么一说江宁也沉默了,良久后才说道:“银矿的事情比较敏感,我们如果动了的话,那负面影响非常大。说实在的,西班牙人这么些年和我们相处下来,已经逐渐摸清了我们的套路,知道我们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东西了,那就是位于南方新大陆的土地。他们固然对于我们不断蚕食、侵占他们的这些土地非常恼火,但说实话,他们的这种恼火真的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恼火吗?其实不尽然吧。我听情报总局的一些朋友们说,西班牙王国现在与我国其实是有着很深的默契来着,他们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角色的转变,不再与我们对抗,而是当做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替他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比如财政、安全及其他方面的事情。而我们历来所占领的一些原本属于西班牙王国的土地,如河间、南智利、潘帕平原部分地区,其实都是他们支付给我们的酬劳罢了。且他们自问如果控制好节奏的话,是支付得起这种酬劳的,因此才一步步容忍我们的各种小动作,各种小渗透什么的。不然的话,你觉得我们能够如此轻易地拿到这么多土地吗?不可能的,至少不会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