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凉风习习,凤麟宫上下灯火通明。
“我困了。”毫无感情的女声第一百零八次响起,隐约还能听见阵阵能酸倒人的磨牙声,虞令娆一身褚红色宫装,上头用金线栩栩如生的绣着百鸟朝凤的暗纹,九孔玲珑玉带将纤腰束得盈盈不堪一握,臂间还挽着一条同色拖地烟纱,长长的裙摆拖延在椅子后,富贵华丽中平添了一抹飘逸。
虞令娆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了,及腰长发被绾成流云髻,金步摇斜斜插入鬓中佐以点翠,流苏垂落鬓边与耳饰交相辉映,额头还别出心裁的贴上了花钿,眉若远黛,唇不描而朱,烛光下衬得肌肤白皙胜雪,威而不怒矜贵优雅的气势铺面而来,前提是,忽视她眼中隐含的煞气以及脸上满满的不耐烦。
虞令娆打了个哈欠,抬手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泪花,袖子扫过,脸上的妆粉直接薄了一层,虞令娆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胡乱揉了揉鼻子,顺手将额头上的花钿也薅了下来,这玩意儿贴脸上跟糊了层面糊似的,嫌弃的丢远,又甩掉那据说是用蜀锦做的上头还嵌了东珠的绣鞋,也不管自己还穿着华丽的裙子,双腿往太妃椅上一缩不顾形象的盘坐着,毫无感情的重复:“我困了,想睡觉。”
双喜正站在一旁昏昏欲睡,一听她的话立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眼见虞令娆自个儿上手要去拆发髻,赶紧上前阻苦口婆心劝阻:“等等,再等等,陛下还没来呢。”
虞令娆瞅瞅外头黑得连星星都看不见的夜空,隐约还能听见厚重乌云里翻滚的轰轰雷声,转头对双喜进行死亡凝视:“你觉得他还会来吗?”
“应该,”双喜踮脚看了看窗外,硬着头皮,“会的吧?”
话刚落,轰隆一声闷雷在天空炸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簌簌雨声。
虞令娆沉默,一言不发开始拆头上的朱钗凤冠,那狗皇帝会不会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再在这儿等下去她就是憨批!
虞令娆被双喜按在桌子前端端正正坐着等了大半宿,头上顶着的玛瑙翡翠至少也有三斤重,虞令娆觉得她头皮都快被薅秃了,脸上还糊了一层又一层妆粉不知道的是梨园唱戏的呢,这也就罢了!居然做了满桌子的肉还不给吃!要不是双喜的眼泪攻势威慑力实在太大,虞令娆老早就撂挑子不干了,眼看都快三更天了,别说用晚膳了,按照这夏季天亮的时间来看再晚两个时辰都可以直接吃早饭了,外头去逛一圈谁家宫里还灯火通明整的跟过节一样?
半夜三更不睡觉,虞令娆本来就不多的耐心早就耗得差不多了,粗鲁拆发髻的动作配上她因为恼怒而有些狰狞的表情活像是要分分钟跳起来揍人似的,双喜扑上去扯住虞令娆的衣角,双目含泪,凄厉的喊着:“等等,再等等。”
虞令娆低头,阴森森看着她:“松手。”
双喜摇头,想要誓死捍卫娘娘完美的妆容。
两人正搁那儿拉锯战,紧闭的殿门“吱呀”被人推开,就见阿青衣裳半湿的从外头进来,双喜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去争裙角了,踮着脚就往她身后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晃荡,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石径上就两片孤零零的落叶,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别看了,”阿青见双喜还在那儿扒门缝,脸上有些无奈,但等对上虞令娆晦暗的目光后这点无奈立马消失,阿青现在无比后悔方才在双喜胡闹时没有阻止,眼下,这不好交差啊!
“人呢?”虞令娆轻声细语问。
阿青看见她这笑容背后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说来也有些丢脸,想当初跟着夫人上战场她都没怕过,但现在看见娘娘的笑容居然会忍不住腿抖,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阿青才没在这阴测测的死亡凝视下夺门而出,硬着头皮实话实说:“陛下没来。”
“咔嚓”一声,上好的百年楠木制成的桌案硬生生被虞令娆掰下来一个角,双喜目光惊恐看着虞令娆冷笑着将手中的木头碾成木渣簌簌往地上落,小心翼翼挪脚步试图将自己往阿青身后藏。
“原因呢?”不来你让人来通报你要来,还让人早早准备着?准备上天呢?!
阿青咳了一声,声音变低,隐晦道:“苏大人傍晚入宫了,眼下还没从陛下寝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