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过十一,蔚桓就舍得下手,倘此番蔚桓针对的不是大房,现在能不能活着,都还是未知数。不过小小年纪,已经成了蔚桓手中的刀,成了待价而沽的货品!
蔚桓三儿一女,孔心兰进门之后,蔚桓还会有更多的儿女,所以他可以毫不在乎,但她是蔚柚的亲娘,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道她还能因为自己懦弱迂腐,眼睁睁看着蔚柚走上自己的老路,甚至比走上自己的老路都还不如?
就像了解蔚桓一样,她对大房的情况同样了解。两年前蔚桓到底做了什么,孙氏并不十分清楚,但她冷眼旁观,各种戏码轮番上演。
蔚池遇袭失踪,蔚桓神清气爽,陈氏得意洋洋,孔氏伺机而动;而雷雨薇身体康健性子坚韧,却在蔚池失踪后很快染了风寒去世;雷雨薇死后,蔚桓更加看重孔氏,且传出送蔚蓝姐弟去昕阳为雷氏守孝的消息;再然后泰王出手,大房的私产都送到盛宇存放,陈氏与孔氏灰头土脸;紧接着曦和院走水传出蔚蓝姐弟死讯,上京城中喧嚣尘上,陈氏与孔氏气得咬牙切齿,蔚桓也是心神不宁。
当时她虽觉得事情蹊跷,却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果然,两月之后蔚池与蔚蓝蔚栩平安回来,不仅得了皇帝封赏,还促成了大房与二房分家。那段时间,蔚桓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到了现今,仍是对大房十分忌惮!
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谁信?上京城的百姓已经将嘴皮子说烂了,蔚家二房的笑话连接头巷尾的垂髫小儿也能说上几句。二房身处其中,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也可以掩耳盗铃,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何能抹得一干二净?
比起二房,孙氏对大房的行事手段与作风更加了解,也更加信任。如今蔚柚得了大房承诺,哪怕大房的境况看起来岌岌可危,她仍是愿意作赌。恰在此时,孙氏发现春茗不妥,一时间心中大惊。
她也不管蔚柚是不是知情,总归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能察觉端倪,继续下去,难保蔚桓不会发现。若让蔚桓知道蔚柚私底下的那些心思,焉能有命活着?眼看着蔚柚因她踟蹰,只短短几日就瘦了许多,孙氏心甘情愿赴死。
给孙氏下毒是蔚桓的主意,他虽知晓孙氏迟早会死,但却没想过她会提前死,按照计划,孙氏就算要死,也应该是在事情成了之后。可死个姨娘,到底不是什么大事,蔚桓虽然心中生疑,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他心中并不痛惜,也不遗憾,孙氏死后,蔚柚能依靠的便只有他了,因此,他对蔚柚这边并不如何担心。唯一让他觉得不快的,大约孙氏死的不是时候,让他觉得有些晦气,于是孙氏只停灵三日便一口薄棺草草下葬。
上京城中,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敛心院里却是一片死寂。
蔚柚斜依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神色有些呆滞,春茗拿了个手炉塞进她怀中,担忧道:“二小姐,今日太阳正好,园子里已经有花开了,要不奴婢伺候您出去走走?”
话说春茗是真的忐忑,孙氏之死,蔚柚不知详情,但她心中却是有数的——孙氏死前,曾旁敲侧击问过她的身份,她当时没正面回答,只说会好好照顾蔚柚。
彼时孙氏已经非常虚弱,静默着看了她好半晌才道:“这话是因为对柚儿衷心,还是因为背后之人吩咐?”
她至今记得孙氏目光中的专注与脸上的笑意,回答道:“姨娘,这不是一回事吗?”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无论她到蔚柚身边的初衷如何,总归主子从不曾说过要对蔚柚不利。
且她到蔚柚身边,也不是为了监视她,而是因为二房的主子不多。蔚桓,陈氏与孔氏身边人手充足,贸然插进去得不到重用,自然也就得不到更多消息。
至于孔氏的三个儿子,平日里需得进学,且孔氏向来严防死守,想插进去同样不易。两个姨娘身边就更不用说了,唯一容易些的,也只有年岁相当的蔚柚。
蔚柚当时已经改变许多,自家主子对她并不讨厌,于是到蔚柚身边,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她习武时日尚短,身上并无内力,看起来也其貌不扬,蔚桓与陈氏孔氏没注意到她,自然不会对她生疑。
谁料最后会被孙氏看穿?孙氏与她一番对话之后,最终只说了三个好字,当夜便悄无声息的去了。等到翌日被丫鬟发现,身体已经僵硬。
蔚柚闻言回头看了春茗一眼,神色还有些恍惚,“不用了。”再暖和的阳光又有什么用?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垂眸摩挲着手中的暖炉轻声道:“春茗,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会一直跟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