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木棚屋里,小煤炉的炉火正旺,沸水在水壶里上下翻腾,炙热的水蒸气不断冲挤着壶盖,砰砰作响。安妮还在欢呼雀跃,王海蒂却劈手夺回那份信,将它塞回上衣口袋深处,一头扎进黑暗中。
一点星火自黑暗中划过,伴着刺鼻的白磷味,王海蒂拔起煤油灯的灯罩,用火柴点着了灯芯,刹那间,暗黑的小屋子里开始有了点点微茫的光亮。
"又没灯油了。"望着煤油灯里所剩无几的煤油,王海蒂忍不住掏出口袋里那几块五芬尼镍币,愁眉苦脸的拨弄着。感谢死伤无数的1889年大罢工,让帝国对工人妥协,建立起相对比较完善的公共福利体系,让王海蒂可以领到一笔令人寒碜的救助金。
拥有会计从业资格证的王海蒂掰着手指,耐着性子算计这些连小学生都不屑于做的算术,让艰苦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
"貌似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呀……"
"海蒂,我的孩子,你不用上学去吗?"木棚屋深处传来了苍老和虚弱的声音,紧接着是床板受压发出的咯吱声。
那是海蒂-西莱姆病重的母亲海瑟薇的声音,王海蒂忙举起煤油灯走了过去。
"海瑟薇,我已经中学毕业了。"
随着灯火的迫近,海瑟薇骨瘦如柴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海瑟薇的病急剧恶化,已经是癌症晚期。她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由于难以补充营养,整个身体都凹陷下去,连胸前条条块块的骨骼脉络都清晰可见,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脑壳,在惨淡的灯火下,海瑟薇就好像来自地狱的骷髅人。
王海蒂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海瑟薇已经是癌症中期,她向家人隐瞒了病情,细心照料英雄救美头部严重受伤的王海蒂,把最好的吃的,昂贵的药物都留给了海蒂,直到她再也站不起来。受病痛的影响,海瑟薇早已失明了,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有些神志不清。可即便这样,出于一位母亲对儿子本能的爱,她依然关心海蒂的学习。
王海蒂穿越过来,平白无故的占据了海蒂-西莱姆的身体,平白无故的享受海瑟薇和弗雷西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爱,既然回不去了,王海蒂也就把海瑟薇和弗雷西当成自己的亲人,决心好好孝敬他们,替海蒂-西莱姆尽到他应尽的义务。
"哦,晚饭时间到了吗?"海瑟薇口齿不清的问道:“该吃饭了吧。”
王海蒂点点头,将铺了碎布的小餐桌拖了过来,把装有红糖水的杯子和一块干巴巴的黑面包一齐放了上去。海瑟薇没有气力独自进食,王海蒂将苍老的海瑟薇扶了起来,拿起那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将它掰成小块,就着红糖水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吃。
"海蒂,你怎么不吃?"海瑟薇见儿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碗碟刀叉,撇头头疑惑道。
"我吃过了。"不多时,那一小块黑面包在王海蒂的指尖消失不见,王海蒂躲进灯火的阴影中,揉着饥肠辘辘的胃解释道:“我最近在帮史瑞克特先生照顾他的水果摊,报酬是每天两餐饭。”
海瑟薇是海肯多夫的渔民施奈德家的二女儿,上过几天教会学校,知识不多,既不懂得特赖施克的泛德意志主义[1],也不懂得霍夫曼-冯-法勒斯莱本的理想主义[2],她只是凭着她的一点人生阅历,单纯而固执的想要海蒂多学一点东西。在溺爱孩子的海瑟薇看来,王海蒂不应该埋没在基尔码头上,对心理学很感兴趣的他应该去柏林大学,与里夏德-瓦格纳和弗里德里希-尼采[3]争个高下。
王海蒂既不敢告诉海瑟薇他在码头当搬运工,也不敢告诉海瑟薇他偷偷去基尔海军学院报名参加招生考试并且很有可能会被军校录取。王海蒂不愿意让病重的海瑟薇心生不快,不得不拿热心肠的史瑞克特先生做挡箭牌。
“史瑞克特先生是好人,他们家帮了我们不少忙,海蒂,这份情你以后一定要还。”海瑟薇半坐在床上,抓着王海蒂的手交代道。
王海蒂点点头,尽管海瑟薇看不见,但是他相信凭借母子的默契,她一定懂得王海蒂的选择。王海蒂端来一盆水,替海瑟薇擦过身子,抓起桌子上的药盒,扶着海瑟薇用药。
药盒里的止痛药所剩无几,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回想起以前在淘宝网和京东商城挥金如土的日子,曾经的高富帅王海蒂委屈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