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褚遂良想置刘侍中于死地?”杨悦不由脱口而出。
刘洎出自江南,原是萧梁臣民,向来与关陇贵族不属一帮。特别是刘洎与黄门侍郎褚遂良矛盾由来已久。二人同属门下省,褚遂良向来以位居刘洎之下为耻。一向最是看不惯刘洎,心中难免不存了要取而代之之心,平日二人便摩擦不断,在朝中并非秘密,杨悦自然知道。
若在平日有李世民罩着,褚、刘二人只不过冷嘲热讽而矣。这次李世民出征,褚遂良也跟随太子李治在定州监国。二人的矛盾在太子李治面前只怕不会收敛,难免发展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此一来,问题只怕便要升级。褚遂良断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来打击刘洎,少不了会找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而大做文章……
杨悦看一眼李治,心中不免为刘洎担心起来。却见李治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是舅父。”
“长孙司徒?”杨悦不由到抽一口冷气。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等人同属关陇门阀一派。褚遂良又是当日李世民上策将军府的馆十八学士之一褚亮之子,与长孙无忌等人同气连枝。而刘洎不仅出自江南萧梁,还曾任废太子李承乾春宫属官,与长孙无忌等人关系紧张,实在是由来已久。
如果只是褚遂良也还罢了,但若长孙无忌也掺和其中,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
杨悦不由眉峰如聚,已知刘洎当真是凶多吉少。
“父皇出征辽东之前,刘侍中曾私下与父皇说:‘若有大忧,请诛大罪之臣’。却不知因何泄露出去,被人听去……”李治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这“大忧”自然是指李世民万一出征不利,不能回来。李世民出征之前当然知到世事难料,也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刘洎此说也不为过。
只是这“大罪”,却是指什么“大罪”?
杨悦不用多想,却也十分明白。非“谋逆”何来“大罪”。关键是这谋逆之人指的是谁?何以长孙无忌听了会深以为忌?
长孙无忌自然不可能谋逆。然而将来“权臣”之嫌,稍有见的之人早已不想而知。
虽然长孙无忌向来恭言歉和,但在太子李治面前却大为不同。李治这个大子之位原本便是长孙无忌一力保举才做上。又是李治的舅父,是李治最依重之人,常以长者自居。明眼人无不看得明明白白。
李治虽然是李世民最亲近的儿子,却不是他最理想的“接班人”。若依着李世民的性子,原本这太子之位不是李泰便是李恪。只是因为李泰与李承乾火拼,而李恪并非嫡子,被长孙无忌等人所排斥,所以左右权衡才选择了李治。
因而李治免不了要视长孙无忌为“大恩人”,加之李治性格向来性情柔弱,被长孙无忌所控制已隐显端倪……
刘洎向来与长孙无忌等人不睦,长孙无忌等人听了此话,怎会轻易放过他?
杨悦到是没想到李治会如此信任自己,连这等机密之事都向自己说了出来,不由暗自皱眉。此时到也信了李治并非只是为了留下自己,而是真心想帮刘洎脱罪。
御下之道,其中权力相互制衡最是关键。这个甚至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多党制度。李世民朝中各路臣子兼容并蓄。相互之间的矛盾与政见不合比比皆是。其中贵族与寒士、江南士族与关陇门阀以及山东士族等因地域不同而分出的利益集团……等等,这些矛盾也恰是“民主”政治的基础。当然更重要的是有李世民这个不偏听偏信,能明断圣裁的皇帝,才能令这种制衡良性发展。
且不说李治是否会对刘洎这个左庶子情深意重,最重要的是这种平衡不能被轻意打破。李治虽然依重长孙无忌,却也不得不顾及到将来被长孙无忌所左右,尾大不掉的危害。所以他想救刘洎到也不是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