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很平静地问他:“你今天是想出门去玩吗?”
他安静地摇了摇头,手上、脖颈缠着的雪白绷带垂落一地。明亮的晨光中,落地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黑发青年赤脚踩着柔软的羊绒地毯,整个人逆着光,只是无声地晃了晃手中的和服,希望得到我的回答。
可是在这方面我没有经验,再加之太宰治是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所以我懒得多加揣测他的心思就给了个很中肯的答案:“这两套都是适合夏天穿的衣服,也许你可以再等等,现在才冬天,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穿上也没事,你穿的话应该很好看,只不过要小心着凉了。”
言毕,他的笑容耷拉下来,变成了索然无味的表情,似乎因我没有如他所愿选择一套衣服而感到失落。
但他自己也没有选择,悠悠放下了那两套衣服,转而拿起了自己平时穿的黑衣外套套上了:“嗯,好吧,听你的,明年夏天再穿吧。”
然后我再看到他的时候,是黑夜里他张开双手从天台边缘倾身而落的身影。
盛大而宁静的黑暗中,他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从云端跌落,飞向了霓虹灯照亮的地狱。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所以不管是他砸在地上摔得稀烂的声音,还是他被凌乱发丝微掩的破碎的表情,我都没有听到或看清。
我只是站在天台边缘,看见底下有一摊暗色的水迹,像一滴蚊子血。而血泊中央,他的身躯像胡乱摆开的火柴,僵硬,扭曲,已燃尽,只剩下黑漆漆的灰烬。
我不知道港口黑手党后来有没有为他举行葬礼,也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人为那个家伙伤心难过,不过我想这些都不用太在意,正如他自己在自杀前也没选择喜欢的衣服穿,想来是觉得死就死了还纠结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太宰治就是这样的人啊。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所以继他死后不久,我也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的一切,已然与我无关。
我甚至不再想以太宰治称呼他,硬要说的话,只是69这样的编号吧。
因为,这是我遇见的第69位太宰治了。
此前,太宰治这个名字简直就像拔不去的钉子一样,影响了我整整69个世界的行动机能。
啊,说到这来,要先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梵妮莎。
我是世界造就的工具,也可以说是兵器,简称工具人,说是块砖也行,反正哪里需要哪里搬,而我的作用就是守护人理。
所谓人理,即是人类命运,也可以说是人类自诞生起延续至今的历史。
公元二十一世纪,人理意识「阿赖耶」检测到人理出现了偏差——二十一世纪的太宰治不符合众所周知的泛人类史,以他为中心的某些世界是不必要的、是必须修正拔除的特异点,为此,我来到了有他存在的现世时间线,以抹消他作为目标,让世界回归正确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