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之下,寒光粼粼。赤铠军士,宛如一阵红潮;隐约之间,将这中秋的月色也染的肃杀。而在众人之前的景王世子,则显得尤为肃穆,全然不见平日温煦的模样。
兴许,他往常藏在眸中的春水本就只是假象;在那温柔的水光之下,便是冷冽的经年寒冰,只是无人发觉罢了。
丝弦声早停了,大殿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天子露出佯怒之色,不顾威仪,拂袖自龙椅上大步跨下,遥遥斥道:“真是胡言乱语!宜阳侯一心为朝,又岂是你口中这等人?”
世子不改面色,毫无动摇,只冷着脸说:“请陛下处置宜阳侯一脉。凡党羽者,均株连之。”
天子脸上怒意更甚:“若是朕不答应呢?朕乃天子,何须听论下臣之言!”
这句怒言如千斤重石一般砸下来,叫人心口发紧。落在玉一般冷清的大殿里,便尤令人毛骨悚然。月色之下的景王世子,则露出了有些渗人的冷笑,说:“请陛下三思。今日于宫中赴宴者是否能平安离宫,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他的话不咸不淡,被夜风捎入殿中。宾客们将这话清楚地捕入耳中,登时纷纷倒吸一口气。
今日赴宴者可否平安离宫,全要看陛下的心意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是,景王世子要以这满宫的名门贵介为质,只要陛下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便杀死人质,以儆效尤吗?!
登时间,席间人群骚动起来,再也无法安座于地。
若说先前世子的矛头直指宜阳侯府,众人还可庆幸此事与自己无关;那么如今,世子便是放了一把火,不仅烧了城门,也要将池鱼一网打尽。稍有不慎,这里的宾客便会丢了性命。
性命攸关之事,谁敢马虎!
更何况,能于今夜来宫中赴宴者,又本就是非富即贵,谁愿意白白死在此处?当下,便有心意不坚者,已开始墙头摇摆,对陛下小声劝谏道:“陛下,您的安危最为重要,其他都是次之。宜阳侯府,想必也愿为陛下尽忠呀……”
话里行间,竟是想用宜阳侯府的性命来换取众人的平安。
殿上骚动不止,这幅景象落入景王世子的眼中,便叫他的眸子里掠过一缕冰冷的满意之色,似乎这便是他想要见到的景象了。
只见世子扬一扬手,赤铠军士手中的长矛便齐齐一扬。那矛头闪着锐利的银辉,这齐刷刷地一掠,仿佛能将人的身子钻开了花。有胆小的女子,当场便发出了哽咽的哭声。
皇帝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了宜阳侯府的一行人。老侯爷面色凝重,但处变不惊,仍旧沉稳地坐在席上;而段准则目露深色,远远地打量着外头的世子。
“如何?”世子仰头,催促道,“若是陛下决定好了,就将蛊惑圣听的段家父子交予臣下,由臣下来除此社稷之害。”
他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大理石一般,又铿锵坚硬,如金铁迸溅出火花。
大殿上,哭声与骚动声彼此交织。半晌后,段准仰头道:“世子,这宴席之上,多的是无辜妇孺,你也下得去手?”